不只名井南覺得意外,連周子瑜也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。前一秒才提著球棒氣呼呼地要把人攆出自己家,下一秒卻又攔著名井南央求人家教她如何投籃。

 

  當然,「央求」可能僅是周子瑜單方面的感覺。自幼就養成獨立又倔強的性格,讓她從未有低頭懇求於人的經驗。

 

  而在名井南眼裡,她只看見一隻黃金獵犬,先是固執堅守勢力範圍,大聲吠叫著想趕她走,還張開血盆大口,作勢要咬人;直待名井南轉身要離去時,又倔強咬住她的衣角,眼巴巴地望著她企盼她留下來。

 

  「這是什麼?傲嬌嗎?」在聽到周子瑜提出教她投籃可以免費讓她使用球場的條件後,覺得好氣又好笑之餘,卻也莫名勾起名井南濃厚的興趣,手插著腰,瞇起雙眼,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看了周子瑜好幾遍。

 

  被那道勾人魂魄的眼神掃來掃去,甚至還看到對方有些熾熱地舔著下唇,周子瑜開始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,卻不知怎的內心夾著一絲欣喜。「我到底是怎麼了啊......」用力甩了甩頭,將這些煩心的雜念自腦海抹去,對現在的她而言,快速學會怎麼投籃才是當務之急。

 

  「可以呀。」名井南脫下鴨舌帽,現出彎月般的笑眸,嘴角拉起燦爛的弧度,散發著單純開心的笑靨。

 

  就在這樣的陰錯陽差之下,周子瑜和名井南在名為「緣份」的線性平面上,從原本兩條毫不相干的平行線,漸漸出現難分難捨的交集。

 

  在名井南的指導之下,「突飛猛進」已經遠不足以形容周子瑜球技的進步幅度,和以前連投籃都不會的慘況相比,被教導過的周子瑜和當時簡直是雲泥之別。

 

  而中間,僅僅花了三個月。

 

  周子瑜也是從那時開始加入高中女籃隊。只要她一踏上球場,就猶如名井南「致命的黑天鵝」上身,球風優雅,配合著上蒼厚愛的身高以及手長,各種困難的高難度動作,她都可以在全場觀眾的瞠目結舌之下,如同喝水一半自然而然一氣呵成,當然,總是夾雜著那股令人心醉的高雅。

 

  「數據女皇」、「天才」、「大器晚成」——這是許多大學球探和觀眾給予周子瑜的綽號。的確,短短時間之內,能夠從零變成殺遍整場的終結者,全隊超過一半的的得分、籃板、以及抄截都是由她包辦,更獨立扛起整支球隊,校史上首次進入全國十六強;周子瑜確實擔得起冠在她身上的這些美名。

 

  然而,周子瑜本人卻絲毫不在乎。外人都不知曉,甚至連她最好的死黨孫彩瑛也不知道,她之所以在場上會如此拼命,一切都只是因為,每場比賽,觀眾席裡總有一道翩翩倩影,戴著鴨舌帽,優雅地注視著她;正如同名井南每一年獲得冠軍時,總是舉起獎盃,直對著觀眾席裡一道高佻修長的婀娜身影,送上一記飛吻。

 

  她們倆深知,彼此的存在,至關重要。

 

 

 

  而周子瑜更不可能忘記,和名井南突破那層關係窗紙的那天:

 

  周子瑜所就讀的高中,在八強遺憾止步。縱然她使出渾身解數,奪下了全隊四分之三的得分和一半以上的籃板數目,仍舊以兩分之差落敗,只因周子瑜最後的閃神失誤,讓勝利平白無故從指縫間悄悄溜走。

 

  雖然隊友們都說已經表現得很好了,原本的志在參加能夠一躍成為全國前八強,一切都得歸功於她。

 

  但周子瑜聽不進去。

 

  落寞地背著大球袋,連傘也不撐地任由雨滴滑落濕透貼背的長髮,滴進苦澀的內心,周子瑜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無神回到家門口;在開門前映入她眼簾的,是名井南綁著馬尾,穿著一身運動服,像隻小企鵝一般可愛地伸著腿坐在門口,低頭玩著手機遊戲打發時間,似乎是等著周子瑜回家。

 

  發覺眼前高大卻又略顯失落的黃金獵犬,名井南一邊抬頭一邊收起手機,接著站起來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,「子瑜啊,外面在下雨,先進屋好嗎?」

 

  坐在周子瑜的床邊,聽到浴室傳來陣陣水聲,又瞥見她隨意丟在地上那套被雨淋得濕透的衣物,名井南雖說低頭滑著手機,卻不知道為何心跳得異常地快。

 

  看見失魂落魄的周子瑜穿著浴袍,披著濕淋淋的頭髮走出來坐在床邊,名井南快速地抽起大毛巾,幫她擦乾那一頭看著也覺得沮喪的烏絲,「子瑜啊,妳這樣會感冒的。」名井南有些嗔怒、卻又軟軟地對著她說道。

 

  「南。妳,是不是,會離開我?」周子瑜紅著眼眶,努力擋著快奪眶而出的淚珠,直視著前方問道,她不敢看著名井南,因為怕親眼見到殘酷的答案。

 

  「怎麼可能呢?我怎麼會離開子瑜呢......啊......等等啊不要哭啊......」不待名井南的手忙腳亂,此時周子瑜憋忍已久的淚水瞬間潰堤,突破修長的眼睫毛,自她的明眸汩汩流出。

 

  「我要是......輸了比賽......南......是不是......就會不要.......我了......」周子瑜一邊大幅度地啜泣,一邊吃力地吐出埋在心坎的那記擔憂。

 

  緊緊抓住周子瑜誇張聳動的肩頭,名井南鼻頭霎時傳來一陣酸楚,看著周子瑜獨自神傷的害怕無助,名井南突然覺得內心好像有一角被挖空似的,缺口不大,卻深至名井南心裡最柔軟的一處,傳來陣陣抽痛。

 

  狠狠將周子瑜摟入懷中,「不會的,我不會離開妳的,我會永遠和子瑜在一起的,」雙手捧起周子瑜哭成淚人兒的臉蛋,認真直視著她沒有靈魂的雙眸,名井南此時決定霍了出去,「因為我愛妳,名井南愛周子瑜。」接著對著周子瑜的臉龐緩緩貼近。名井南的唇可以感受到雙頰上淚水鹹苦的味道,她靜靜吸吮她的淚水,雙唇緩緩拂過她的臉龐、她精緻的俏鼻......

 

  周子瑜抱緊名井南,輕輕與她雙唇交疊。她感受到名井南小蛇般的舌頭溫熱濕滑地探了進來,裡面夾雜著溫柔、不捨、愛意與關懷......周子瑜顫顫閉上雙眸,任由名井南長驅直入,唇舌交纏。好似觸電一般,周子瑜微微扭動著身體。

 

  是淚水?周子瑜輕輕緩下名井南的動作,發覺她酡紅的臉龐也掛著兩行淚,卻是彎月般帶著笑地掛著淚珠,「名井南,」周子瑜終於下定決心,「我也愛妳......」

 

  「我很害怕,說出來,會被妳遠離;但不說出來,我怕會來不及......」

 

  周子瑜再度熾熱地吻著她。她的唇從名井南的嘴唇游移到耳朵、頸項,一雙手熱情地褪去她的衣物,接著由香肩開始,慢慢地、仔細地順著向下游移;任由周子瑜的肆意探索,名井南緊緊抓住床單,緊咬著雙唇,卻仍然讓一絲本能發出的嬌滴聲響,自縫隙間偷溜而出,輕輕瀰漫在整個空間中......

 

  此時外頭的雨更加滂沱,雨滴接連清冷地打在窗邊,卻又害羞地低下頭,室外因為雨而下降的溫度,遠遠不及隨著兩人的纏綿而逐漸蒸騰的體溫。

 

 

 

  往後交往的日子,很常是幾乎千篇一律的模樣。熱氣騰騰的沖洗,飢渴的接吻,赤裸的擁抱、撫摸、纏綿、呻吟,在虛脫中沉沉睡去......

 

  當然中間夾雜的情調並非千篇一律:

 

  「子瑜啊,幫我綁一下頭髮。」名井南穿著寬鬆的無袖t,雙手舉起向後撩起長髮,嘴中含住髮圈,隨意地看向周子瑜;周子瑜毫不猶豫地起身,卻是直接咬住名井南含著髮圈露出的另一半......

 

  「子瑜~幫我剪一下腳指甲~」名井南忙碌地玩著手機遊戲,抬起雙腳噘嘴撒嬌道;周子瑜靜靜地捧著名井南精緻的腳踝,卻是用著小蛇般靈活的舌頭,順著腳背逆流而上.......

 

  「子瑜,有妳我很幸福......」

 

  「子瑜,我會一直陪著妳......」


  「子瑜,咬輕點,會痛......」

 

  「子瑜,妳這個腹黑的大壞蛋......」

 

  「子瑜,就算妳重考,我也會一直在妳身邊......」

 

  「子瑜,我會跟著妳......」

 

  「子瑜,我愛妳。」

 

  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,美好到讓周子瑜自己都覺得無法想像;可是,太多事突然發生了,快得讓人措手不及。

 

  「子瑜,我們分手吧。妳可能需要我,但我不需要妳。」

 

  盯著眼前還在冒著熱氣,也是名井南最愛喝的美式咖啡,周子瑜無神地抱著兩人曾一起到玩偶店挑的企鵝和黃金獵犬抱枕,蒼白的臉龐只能望著名井南那突如其來、堅決拋下的背影,卻無能為力。

 

  「為什麼?為什麼突然離我而去?不是說會一直陪伴彼此的嗎?」周子瑜直直盯著前方,失神又不停地、發了瘋似地喃喃自語,但能夠回答她的,只有滿屋子喧囂的寧靜......

 

 

 

  然而周子瑜不知道的是,名井南關上周子瑜家的大門後,壓低了帽沿,搭上停在附近,四周跟擋風玻璃全黑的漆黑色賓士,坐進了後座。

 

  拿起手機靜靜撥了通電話,「爸,我跟她分手了。」

 

  「這才差不多,爸爸明年就要選市長了,妳最好不要再捅出什麼婁子!之後還要安排跟申家的相親,妳這副德性像話嗎!要是讓我發現妳們還藕斷絲連,就不是斷周子瑜的手腳這麼簡單了!」名井南父親,不,應該說是養父,清冷無情的聲音貫穿了名井南的絕望。

 

  下雨了。看著車窗外映倒的雨珠,倒映出自己空洞的目光;摸著自己前一晚被養父打腫的臉龐,名井南噙著淚,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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