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石天花板亮得刺眼,在趨近模糊的視野轉呀轉,轉得俞定延越發頭暈。

 

  消毒水味的刺鼻飄散在觸手可及的空氣裡,令俞定延輕輕皺了皺俏鼻。

 

   耳際響起一陣接著一陣含糊不清的焦急哭喊,雖說聽不清內容為何,但確定的是林娜璉所發出的聲響。

 

  「好吵啊......」俞定延皺起柳眉,竭力睜開原本已經閉上的雙眸,瞇著眼耗神一望,映入眼簾的是一對亮晃晃的兔牙,此時在眼前飄呀飄的。

 

  「嘖。」原本想伸手遮住那對刺眼的兔牙,但俞定延卻赫然發覺自己的雙手使不上力,不滿地嘖了一聲。

 

  好在脖子還可以動。

 

  「定延啊,有沒有好一點,定......嗚??!!」突如其來的狀況令林娜璉霎時止住了話語,睜大俏眸,完完全全僵直了身體。

 

  對俞定延而言,現下只有脖子還僅存一絲力氣,只好憑著最原始的本能,張口試圖咬住這對晃得她眼花的兔牙。

 

  但對腦袋瞬間當機的林娜璉可能就並非如此。

 

  推開也不是,不推開也不是;瞬間提速的心跳紊亂了原本高速運行的思緒,只能任憑這絲曖昧的氣息飄散在交疊的四片柔軟中,在獨立的小空間瀰漫而開。

 

  而一旁剛幫俞定延上完點滴的護理師,則是見怪不怪地笑了一笑,架完點滴後,悄悄退出這突如其來上演的緋色劇場......

 

 

 

  隔著布幕聽見隔壁病床的聲響嘎然而止,湊崎紗夏收回望向布幕的目光,轉頭回來看見此時仍凝視著自己的周子瑜,情不自禁寵溺地露出笑靨,順勢用手幫她順了順凌亂的髮絲。

 

  看著周子瑜輕閉靈眸,嘴角掛起滿足的笑意,湊崎紗夏看得出神之餘,心坎卻彷彿出現一道缺口,在每一次呼吸的轉瞬,那空乏的缺角總壓抑著心頭,令自己無比煩悶,眼神散過一絲黯淡。

 

  這樣的燦顏,自己能夠獨自擁有多久?這樣傷痕累累、折翼的下凡天使,自己是否有能耐保護?

 

  這樣的周子瑜,自己可還有資格關心?

 

  靜閉著眼,周子瑜貪享著湊崎紗夏給予自己的柔柔安撫,而那自從和名井南分手過後、常存心底的不踏實感,全數消弭無蹤。

 

  但此刻卻是感到有些五味雜陳。

 

  首次給予自己不踏實感的,並非狠心拋下自己的名井南。

 

  而是失聯已久,此刻又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、令她朝思暮想的湊崎紗夏。

 

  猶記當初遲遲收不到回信之時,那由衷的失魂落魄,令周子瑜過著行屍走肉般、毫無重心可言的生活。

 

  而那份失神,直到名井南出席自己的生命,這才慢慢收起那份與自己鬧彆扭僵持不下的失落。

 

  倘若要細說,周子瑜起初對名井南可說僅僅是寄情。

 

  畢竟已經許久沒有人會如此關切自己,主動向自己伸手。原本淡忘的記憶所帶來的強烈情感,也在名井南出現的同時,毫無保留地爆發開來。

 

  周子瑜因而在名井南身上覓得依託,肆意在她身上索求著當初湊崎紗夏所留下的遺憾。而名井南也接受著這來自周子瑜的探索,絲毫不介意她對自己的探索尋覓。

 

  然而隨著相處的時間一久,周子瑜對名井南的倚賴可說是逐日加深。加深了那份最初的寄情,最後衍伸出無法自拔的愛意。

 

  每當名井南轉著靈眸,輕咬下唇地望著周子瑜時,周子瑜那自小腹燃起的熾熱,總是讓自己一次又一次沉醉在名井南的溫柔鄉中,也緩緩釀出對名井南的濃情蜜意。

 

  熾熱的愛,總令人心醉神迷。

 

  然而諷刺的是,最初湊崎紗夏的告別,迎來的是走進空虛心房的名井南。

 

  爾後隨著名井南的離去,適逢周子瑜內心的空洞漸漸擴大之時,湊崎紗夏又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。

 

  若說要恨,卻也無法言恨。周子瑜相當明瞭,自己對湊崎紗夏以及名井南的倚賴是何等之重。縱然如何被傷害,也只是默默承擔,替自己的心留下一道道傷疤,卻忘了喊痛。

 

  一個是深植心坎、難以忘懷的初相識,一個是不曾忘卻、願為彼此撲火的初戀。

 

  命運小丑的玩笑,無法讓當事人發笑,反而只是讓當事人的處境,顯得份外可笑。

 

  思緒至此,周子瑜皺了皺柳眉,自己究竟該不該問為什麼當初斷了音訊?可如此劈頭就問,是否會再增加湊崎紗夏的不耐煩?

 

  思量許久,周子瑜暫時安定下浮躁的游移不定,咬牙下定決心,睜眼望向湊崎紗夏,張口真摯說道:

 

  「紗夏歐妮。」「子子呀。」

 

  許久不見,巧合式的默契卻是無聲無息進展不少。

 

  「歐妮先說。」「子子先說。」

 

  再一次的異口同聲令兩人不禁同時莞爾,

 

  「子子先說吧。」眨著水眸,定定含笑看向戴著淺淺單邊酒窩的周子瑜,湊崎紗夏輕聲說道。

 

  看著此時嘴角帶笑盯著自己的湊崎紗夏,那淺淺勾起的笑靨讓周子瑜看得有些愣神。

 

  自己倘若說了出口,可還有辦法擁有這陌生又熟悉、令人無法自拔的笑容?

 

  「歐妮...還有在騎腳踏車嗎?」周子瑜選擇隱藏跟隨自己十數年的疑問,深怕一問出口,就再也無法看見湊崎紗夏頰上那燦爛的和煦。

 

  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愣了愣神,湊崎紗夏頓了一下後回答道:「比較少了,因為自己騎總是不大安穩。」

 

  「那下一次我能陪歐妮騎腳踏車嗎?」聞言,周子瑜眨了眨俏眸,隨即有些期待地迫切追問。

 

  「再看看,有機會的話應該可以,子子要先養好身體比較重要。」湊崎紗夏輕聲說道。

 

  湊崎紗夏並非沒有看見周子瑜眼裡充盈的期待,亦沒有看漏自己回答後,那夾雜在她眼神的那一絲令自己心疼的黯淡。

 

  可要是自己隨便介入,豈不變成搗亂別人的第三者?如今還尚未確定周子瑜的情況為何,湊崎紗夏的每一步,都顯得格外小心翼翼。

 

  「那歐妮想跟我說的是......?」

 

  湊崎紗夏被周子瑜的詢問拉回過神,淡淡地笑了笑說道:「沒事,子子會不會餓,要不要歐妮買點東西給妳吃?」

 

  收拾起原本想問周子瑜為何當初不再回信的念頭,湊崎紗夏強迫自己面對現況,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,不該打破和周子瑜之間這微妙的平衡。

 

  輕輕搖了頭,周子瑜緊接著說道:「紗夏歐妮,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?」

 

  「好啊,怎麼了?」

 

  「剛剛在球場,紗夏歐妮怎麼敢阻止我呢?」周子瑜雖說當下並沒有過多意識,但殘存的記憶告訴自己,那時的自己是個極度危險、不受控制的存在。

 

  回想起當時相當危險的情景,湊崎紗夏蹙了蹙柳眉,才正張口欲回答,隔壁病床隔著布幕、震耳欲聾的喊叫聲無情打斷了剛到嘴邊的話語。

 

 

 

  「呀!俞定延!!!妳咬我的舌頭幹嘛!!!很痛欸!!!」林娜璉怒氣沖沖地向俞定延興師問罪吼道。

 

  「那妳沒事伸什麼舌頭?!」俞定延則是不甘示弱地反擊道。

 

  「蛤?!是妳一開始主動親我的欸!!!」

 

  「誰親妳了。是妳那對兔子門牙太亮了晃得我很暈好嗎!妳少自作多情了!」

 

  「敢做不敢當,很好,俞定延妳真的很好......」

 

  「啪!!!!!」一個響徹天際的巴掌聲劃破急診室難得的寧靜,搭上俞定延吃痛的抽氣聲,譜出一段奇特的青澀樂章。

 

  「妳現在是想吃乾抹淨拍拍屁股不承認了是吧?每一次對我都這麼吊兒郎當,俞定延啊俞定延,妳真的是個大壞蛋!」夾著一絲哭腔,林娜璉瀕臨崩潰的聲音聽得令人心碎。

 

  「我現在就離開妳,讓妳怎麼找都找不到!」

 

  「林娜璉妳在演哪齣,明天還要上課怎麼可能找不到......」

 

  「啪!!!!!」不待俞定延講完話,林娜璉這掌可說是發了狠,頓時揮得她暈頭轉向。

 

 

 

  「我去看看娜璉,子子我等等回來找妳。」聽見林娜璉哭著踱步離去的聲音,湊崎紗夏連忙跟周子瑜交代一下,隨即衝出了布簾。

 

  「紗夏歐妮......」

 

  望著湊崎紗夏匆忙離去的背影,周子瑜的眸子不禁流出重重疲憊的黯淡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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