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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帶著滿滿疑惑,名井南的防守依舊保持凌厲,絲毫不打算給予任何喘息空間。

 

  只見湊崎紗夏腳步一提,一個眨眼便是快速閃略至名井南腰際,倏地放大的身影令後者瞳孔一縮,下意識便迅速朝後方踏去。

 

  然而這一踏,卻沒有捕捉到湊崎紗夏飛揚的身影,取而代之的是凝滯的空氣與自己失去重心的上半身、以及全場觀眾的譁然。

 

  只見前者完全自名井南部下的天羅地網脫身而出,向後一跨至三分線外,拔起身投進一記三分球,毫無拖泥帶水地一氣呵成。

 

  自食惡果。

 

  名井南向來無懈可擊的防守,如今不僅首度遭到半路殺出的湊崎紗夏給硬生生打破,對方用的還是上節末,自己親手擊潰周子瑜那一模一樣的招式。

 

 

 

    How dare you hurt TzuTzu,(誰准許妳傷害子子的了,)」不急著回防,此刻的湊崎紗夏目帶兇光地撇過臉,對著身後呆晌在原地、目瞳充斥驚愕的名井南,用著流利的英文,惡狠狠說道,

 

  when shes my one and only Chou Tzuyu.(她是我唯一的周子瑜。)

 

  Looks like you made a huge mistake, Sharon.(看來妳鑄下大錯了,Sharon。)」(註:怕有些人不知道,Sharon為Mina的英文名

 

 

 

  Minatozaki……?”一聽見獨特的英文口音以及腔調,一股熟悉的感覺自腳底板蔓延至全身,名井南略顯失神,難以置信地下意識吐出深埋在記憶的姓名。

 

  Minatozaki Sana”,當年在美國主辦的國際高中女籃訓練營裡,令人聞風喪膽的傳奇之名。

 

  和名井南同樣來自Kpop國,卻就讀美國籃球名校的湊崎紗夏,憑藉天賦異稟、完美無缺的模仿技巧,屢屢複製對手的招牌動作,以十六歲之齡,便輕鬆寫意擊敗來自各地的菁英。更在眾目睽睽之下,在首日對抗賽中拿下2912籃板12助攻的統治級別表現。

 

  而那時和她對位、一籌莫展的苦主,正是當年受邀出國前往訓練營的名井南。

 

  名井南深刻記得那場比賽,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,榨乾每一絲潛能及所學,也僅僅拿下38助攻的成績。

 

  縱使在國內坐享「天才」盛名,天才的天花板終究只是凡人。在神的面前,無論如何卓越,也僅僅是略強的凡人,只有匍匐膜拜的份。

 

  含著盈盈淚光盯著手中的計分表,窩在休息室角落的名井南,握緊到幾近滲血的雙拳遲遲無法鬆開。

 

  直到一對溫暖的掌輕輕包覆住滿手緊握的不甘。

 

  「我可以坐這裡嗎?」一道甜甜的銀鈴嗓音輕輕落在耳際,令得名井南帶著汪汪淚眼抬頭一望,只見適才呼風喚雨的神,此刻金髮披肩,眨著雪亮明眸,豐滿微翹的紅唇覆著皓齒,俏臉微微夾著小巧精緻的雙下巴,輕皺俏鼻,正帶著笑意凝視自己。

 

  除了湊崎紗夏還有誰?

 

  下意識點了點頭,在茫茫異鄉聽見熟悉的母語,讓得名井南隨即把瓜子臉埋進蜷起的膝蓋,微顫著肩,啜泣幅度越發增大。

 

  輕撫眼前哭花的人兒略顯單薄的肩頭,湊崎紗夏拿出手帕,不發一語,細心拭去名井南頰上的道道凌亂淚痕。

 

  不需任何隻字片語,只需默默陪伴。

 

  這是湊崎紗夏在小時候的一段萍水相逢,體悟到最為深刻的道理。 一道高瘦纖細、卻如泰山安穩可靠的身影,總是像這樣靜靜待在自己身旁。

 

  一段刻骨銘心的相伴。

 

  在稀裡嘩啦地胡亂哭完一輪後,名井南這才漸漸打開心房,和湊崎紗夏以最熟悉的母語交談。

 

  在異鄉能夠遇見同鄉人,自然是份外親切;往後訓練營期間,兩人也是形影不離,湊崎紗夏更順勢教上一些細節與技巧,令名井南技術上突飛猛進。

 

  訓練營最終的驗收,名井南獲得最佳進步球員的殊榮,說是歸功於湊崎紗夏也不為過。

 

  對名井南而言,湊崎紗夏亦師亦友,身為指導者不吝於分享所學,同時也是自己得以毫無保留傾訴的好友;感覺不到任何一點明星架子。

 

  神依舊是神,但湊崎紗夏,有著親和的一面。

 

  而這份親和的萌芽,正是深埋湊崎紗夏心坎,那屹立不搖的高挑纖影。

 

  同時也是,她隔一年毅然決然離開居住幾年的美國、拋下一切回國的理由。

 

 

 

  如今,神慍。

 

 

 

  名井南不但沒有見過,更從來沒有想像的念頭,一向笑臉迎人、甚至有些聒噪的湊崎紗夏,慍怒起來會是何等光景。

 

  面無表情。

 

  陣陣寒氣裊裊飄散而出,在湊崎紗夏玉指間徐徐流轉;明眸之內,金色怒火緩緩湧現。

 

  眼波輕移,望著場上名井南等五人以及板凳席上的平井桃和K醫大球員,清雅動人的臉頰上,卻是越發冰寒。

 

  「上!」單單吐出一字,便是瀰漫濃濃威壓,就連在其身後的俞定延也是忍不住頭皮一麻,更不用說正直接面對前者、臉上佈滿驚愕的敵隊。

 

  「動真格了啊......」林娜璉撫著下巴,低聲沉吟。

 

  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紗夏為什麼會上場?而且還打得這麼順?」不知何時帶著孫彩瑛到板凳區的朴志效,微蹙柳眉問著。

 

  「之後再解釋,我現在比較擔心她的舊疾復發。」

 

  「以她的身體狀況,能撐上多久?」即便被林娜璉的回應弄得一頭霧水,朴志效連忙問道。

 

  「不知道。但這次為了子瑜,看來她是什麼都不顧了。」瞥了眼仍在顫抖的周子瑜,林娜璉無奈回答。

 

  名井南在先前那一球過後,心頭便是泛起了一些不安,但此刻哪有退縮的理由,當下一提氣,便是運球朝著湊崎紗夏,如黑霧般鋪天蓋地轟砸而去,如此氣勢,當真是顯得有些磅礡大氣。

 

  迅捷的黑色殘影,撕裂空間,瞬間便至,湊崎紗夏玉手輕抬,便是將名井南的攻勢抵禦而下。

 

  被如此輕鬆地攔了下來,後者臉色微變,腳步稍稍一縮,打算重新拉開距離;然而還不待名井南再度發動攻擊,前者卻是緩緩抬頭,那對秋水眼瞳之內,金色火焰閃略而現!

 

  「破!」

 

  湊崎紗夏輕聲一喝,原該黏在名井南掌心的橘色皮球,就這樣無聲無息被前者抄之而去。

 

  待後者回過神來,前者已經是在自家籃框輕鬆得分。

 

  神怒已至,無可匹敵。

 

 

 

  鴉雀無聲。

 

  一場籃球競技裡,每當出現精彩好球,現場氣氛理應會是何等喧囂躁動。

 

  然而在接下來的時間內,湊崎紗夏單方面展示的級別差距,打得K醫大毫無還手之力,衛冕軍在短短一節遭全面壓制、慘不忍睹的景象令現場不禁噤聲。況且,湊崎紗夏的速度之快,也令得在場的所有人大氣都無法喘一下。

 

  直到半場結束的蜂鳴響起,大家才稍有反應,看向計分板的比數。

 

  60:28

 

  K醫大整節半分未得。

 

  然而,下場時俞定延的臉色卻是異常鐵青,隨即在林娜璉耳邊低語幾句。林娜璉聽完後先是眉頭深鎖,接著便招來朴志效以及金多賢。

 

 

 

  「匡噹!!!」「呀!妳們幹嘛!!!造反啊???!!!」

 

  「娜璉!抓住她的手腕!」「志效!過來幫我把她腳壓住!」「多賢去把紗夏的背包拿來!」

 

  回到休息室的路上,四人直接把湊崎紗夏架進一間小房間,俞定延一面指揮大家,一面脫下湊崎紗夏右腳的球鞋以及襪子。

 

  映入眼簾的是觸目驚心的景象:紅通通的後腳跟已經腫得跟小山一般高,彷彿正宣告自己的極限將至。

 

  「果然如此,妳的阿基里斯腱根本還沒痊癒吧?」

 

  「不關妳的事!」抽回右腳,湊崎紗夏冷冷回嘴。

 

  「胡鬧!!!妳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,阿基里斯腱要是斷了的下場是什麼!」

 

  「我當然知......

 

  「妳完全不知道!!!先不說原有的爆發力會從此消失,甚至還有可能一輩子坐輪椅或跛腳!!!妳醫學系白讀的嗎這種風險都不曉得???!!!」俞定延可說是完全氣炸,發飆的模樣,讓朴志效回想起上次林娜璉在俞定延床上翻倒零食跟飲料的光景。不過此刻俞定延才不管適才湊崎紗夏在場上是何等殺氣騰騰、令人畏懼,在她眼裡看來不過是一個不顧後果、任性的小孩罷了。

 

  「我當然知道!!!!!!!!!」湊崎紗夏用盡丹田所有的力量吼了回去,

 

  「但妳有看到她怎麼對待子瑜的嗎?有嗎?妳說我怎麼能不氣?怎麼能坐視不管?怎麼忍心把她放回場上?妳說!妳回答我啊!」

 

  「那個......定延學姊......紗夏學姊的背包......」突然出聲的金多賢打破煙硝中的沉默,有些怯生生的遞上剛剛跑回休息室拿的背包。

 

  一把抓過湊崎紗夏的背包,俞定延將之打開後朝下一倒,

 

  「妳幹什麼......

 

  只見醒目的一排口服藥、以及診所施打止痛針的紀錄,就此大剌剌跌落在零散一地的物品上,在白熾燈強烈的白光下曝了光。

 

  如判官一般拾起,俞定延掃了一眼,雙手叉腰冷冽說道:「Piroxicam,都用到NSAID了,還說不是硬撐?妳覺得周子瑜會希望妳這樣做?」(註:Piroxicam,為非類固醇消炎止痛藥物(簡稱NSAID)的一種,屬於長效的強效止痛藥。)

 

  一聽到自己的軟肋被戳中,湊崎紗夏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般,氣焰頓時消失無蹤,默默站了起來,轉身朝門外走去。

 

  「我有兩條腿,廢了一條還有一條;但,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周子瑜,」湊崎紗夏淡淡說著,

 

  「這次我不能再失去她。」

 

 

 

  目送步履蹣跚的湊崎紗夏離開小房間,朝著休息室走去, 四人皆是一陣沉寂。

 

  而躲在走道陰暗角落的周子瑜,秀目閃著熠熠淚光;原先無神了大半晌的目瞳,一絲青白火焰正悄悄閃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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